生命無價

禮拜五早上有個女人打電話來，
聽同事轉述說，她的貓病得很嚴重「快死了」，
約了下午一點半的診。



這隻貓咪的檔案是inactive，
因為上次來看診已經是０５年的事了，
（這邊規定是醫院會保留檔案五年）
所以我還跑到地下室去把她的檔案找出來。

是一隻１１歲的公貓，男主人跟兩個小孩一起來，
貓咪看起來真的很嚴重，我摸他他並沒有很大的任何反應，
問他們說這個樣子多久了？有沒有吃飯有沒有喝水？
都以他們家有兩隻貓所以不確定來回答。

只說貓已經病了一兩個禮拜，到昨天最嚴重，
一直痛苦地喵喵叫，也不會動了。

獸醫檢查之後說是尿道阻塞，
貓咪的那根都跑出來了（通常是不會看到貓咪的）
末端都白白的，獸醫說那應該是結晶。

膀胱已經漲很大了，所以要盡快處理，
我們估了價，爸爸說要打電話問媽媽，
簽了名說可以做了，於是我打了鎮靜劑（因為要插導尿管得麻醉）

主人走了以後我們動作很快把東西都準備好，
過沒多久，主人打電話來說，要安樂貓咪。

獸醫接過電話跟他談，主人還是堅持，
堅持說他沒有那麼多錢做治療，
我望著籠子裡的貓咪，他的眼神很渙散，
幾分鐘前我還抱著他跟他說一切都會沒事的，我們會把你治好。

男主人回來簽了安樂同意書，
我躲在後面，他帶著兒子進來，
問我貓咪還感覺得到痛苦嗎？
我無言以對，不知道該說什麼或怎麼回答才得體。

心裡翻來覆去只想說，他跟了你們十一年，
就這麼樣放棄了不要了嗎？
（我問貓咪年齡的時候，姊姊問弟弟說你幾歲？弟弟說十二，姊姊就說，那貓咪十一）

你們是一起長大的啊！！

打電話給老闆，老闆在研討會沒有接電話，
我跟獸醫說，我做不到，我沒辦法幫忙安樂這隻貓。

有的時候我很任性，很感情用事，
但我只要一想到當初喜姆也是這樣進醫院的，
那個時候有老闆救他，現在，誰來救這隻貓呢？

後來下一個門診來了，獸醫說他可以自己做安樂，
我帶著他們進診療室，過了一會同事進來拿袋子，
然後我就在客人面前哭了（還被客人安慰說「這表示妳是人」）

我知道錢是一個問題，
但是，他的病是可以治的，並不是絕症，
我沒有辦法想像，一個一起住了十一年的生命，
可以這麼輕易地就不要了。

禮拜六，貓咪的主人有另外一個預約，
這次是女主人帶著新養的狗來。
（我們昨天猜測的結果是，男主人回家和女主人商量，最後決定不做治療了）
女主人走進來的時候笑容滿面，
若不是看到她女兒我不會覺得這是昨天才剛剛失去貓咪的人。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可能很不對，
我也知道我不該這麼說，
但是，她拿著的是名牌皮包，
穿著的是看起來很高級的衣服，開的車子也很高級，
生命是無價的，我不知道這位媽媽是如何看待她養的動物。

有的時候不是無法負擔，
只是願不願意而已，只是有沒有尊重，
有沒有對生命負責而已。

我不知道要如何調適心情，
所以一直到現在都還很沮喪，
讓我這麼在乎的是主人家的態度，
也許他們不像我會哭給別人看，
但是坦白講在他們身上我真的感受不到一丁點的難過。

同事說，若是老闆在絕對不會做安樂，
若是我們聯絡得到老闆也許我們就不用安樂他，
獸醫說貓咪很痛苦，也許毒素已經侵入身體很久，
他年紀也大了也許做了治療以後還會有後遺症，
也許這樣也許那樣，已經逝去的生命不會再回來，
我不知道怎樣做才是對的？

有時候看著喬治我會覺得，他現在住在醫院快樂嗎？
他身體還撐得住嗎？他喜歡這樣每天吃藥嗎？
會不會當初我們的決定是錯的？
把他留下來讓他現在要忍受身體的不適，忍受一堆陌生人陌生動物在他身邊，
是誰給我們權利幫他決定這些的？

可是喬治還是努力地活著，他現在可以跑可以跳了，
他會自己跳到椅子上又自己跳下來，
還在醫院裡跑來跑去不知道在跑什麼，
胃口也很好只是有點便秘（也許他有時候會跑步是因為終於把積了很久的大便拉出來了？）

我以前總是用反正就是一種米養百樣人來安慰自己，
有的人就是愛自己的寵物愛到不行，
有的人就是把寵物當物品一樣對待，
可是現在一碰到往往要過好幾天我才會恢復。
一個陪伴在身邊長達十一年的生命，
看到他生病了不舒服了甚至快死了，
在能夠治療的前提下，為什麼這麼容易說放棄？
而我對獸醫也很………
因為他竟然下得了手，也許他的立場和想法跟我不一樣吧。

還有還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剷雪會非常有效率，
我今天自己一個人把車道上的雪全部剷乾淨（因為昨天這裡下了超級多的雪）
一邊剷一邊超想要一台剷雪機（我超想要開開看剷雪車，那種人行道的小型的車車）
如果有剷雪／多功能機器人那有多好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