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各有命

最近醫院生意清淡，
應該是因為是冬天，比較少人願意出門，
也常常有人預約好了然後天氣不好就取消了，
所以這幾天我都很清閒。

不過禮拜五那天我又在醫院大哭。


禮拜四晚上有人打電話來，
說他在家附近撿到一隻狗狗，
有了上次的經驗，
我就細細地問他狗狗的情況，
有沒有哪裡受傷？肯不肯進食之類的。

接著就問他能不能把狗帶過來，
讓我們掃掃看有沒有晶片。

狗狗來的時候整頭長毛把眼睛遮著，
那個人（也是我們的客戶）說他的眼睛好像有點怪怪的，
於是我就把她的毛撥開來看，
她的右眼掉出眼眶了，就這麼掛在那裡。

獸醫這時外出晚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只好趕快弄個籠子給她，她脖子上有項圈，
項圈上刻著Bei Bei還有電話號碼。

後來我們打了好幾通電話，是手機，都不通也無法留言。

我開罐頭切小塊給她吃，她立刻狼吞虎嚥嗑了幾乎半個罐頭，
因為不知道她餓多久了也不敢給她吃太多。
好不容易獸醫回來了，我同事就趕快跟他說情況，
請他看一下狗狗的眼睛。

結果獸醫說：妳先打給Animal control（政府的收容中心）
我同事又說，請你先檢查一下狗狗，
獸醫就一直重覆，叫她要打電話趕快叫收容中心來帶狗。

於是我們都生氣了。

獸醫的職責是什麼？是否只有有主人的狗才是狗？
也許他有他自身的考量，我無法理解，
為什麼他就是不肯過去看一下狗狗？

這位獸醫是去年剛畢業的，
他有待過急診醫院，我們本來以為，
這樣的醫生，知道該怎麼處理緊急的情況，
可是，我們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答案。

最後他是直到我們晚上所有看診都結束，
而同事也打給Animal control，
在他們已經下班最快只能明天早上來帶狗的情況下，
獸醫才叫我說，把那隻狗狗抱出來檢查。

（他連伸手去抱狗都不肯）

接下來他說他把眼睛稍微推回去一點，
還拿食鹽水沖洗眼睛，
他的臉上都是血，可是身上的毛卻很乾淨很整齊也沒有打結。
獸醫一直罵主人說也許是因為眼睛這樣才把他丟棄，
「以後不要再接這樣的狗。」獸醫說。

我聽到這句話以後沒有回答，
但是心裡對這位新獸醫的分數已經扣到破表了，
第一，你今天是獸醫，我們開的是獸醫院。
第二，這不是人家隨便丟到我們醫院的狗，
是我們的客人撿到帶過來還叮嚀我們要檢查他的眼睛的狗，
就連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都這麼關心，
身為獸醫，你的職業道德在哪裡？
我們，身為獸醫院的工作人員，
要怎麼對要把狗帶來的客人說，
我們不接路邊撿的狗？

我知道獸醫有他的考量，
他知道當下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把眼球摘掉，
也許他怕做了什麼之後主人找到了卻不肯負責，
也許這樣也許那樣，
但是，外面是零下低溫，冰天雪地，
這樣一隻小狗，就算我們無法立刻為他動手術，
至少至少他有一個地方過夜，有東西可以吃，
再不濟也有你這樣雖不願意但是還是幫他處理，
打了止痛針可以讓他安穩睡一覺的獸醫。

你可以覺得我們是婦人之仁，
但是你身為一個才剛剛畢業一年的獸醫，
怎麼對這樣的事情就已經這麼麻木這麼不仁？

我真的真的無法理解。

隔天，我一早去第一件事就是打狗牌上的電話，還是一樣不通。
接著就帶Bei Bei出去尿尿，她一看到我就搖尾巴，
也很乖地在外面雪地上解決了大小便，
但是我熱了罐頭給她吃她卻沒吃，
眼睛那樣一定很痛苦吧。

今天是另外一位獸醫（就是那個上次在麻醉過程一直要離開的）
（我應該要用代號不然每次敘述都好長）
獸醫X來，請他看狗狗，他馬上就把狗狗抱出來幫他弄眼睛，
昨晚回家前我們有給狗戴e-collar，因為怕她去抓眼睛，
結果那上面都是血，我就把它拿下來洗掉了。

（開始想哭）

可是獸醫X也只是幫他擦藥，之後就說我們等人來帶他吧。

最後收容中心的人到了，問明了情況，
我問了我明知道答案的問題，
他們會收容七天，接著，以這隻狗的健康情形決定要開放領養，
或者是。。。

我把狗狗抱出來交給那個人，
Bei Bei用她沒受傷的那隻眼看我，
他們走掉以後我一個人在後面大哭起來。

我知道Bei Bei接下來的命運是什麼，
她一點機會都沒有。

下午的約診我都很無力，
然後還嘟丟一個肖查某。

這位太太的貓已經生病了一個禮拜，
幾乎都沒吃飯沒上廁所，最後兩天還躲起來不見人，
於是終於被帶過來看。

這位太太對人的態度很差，
我也不想陪著看診於是就出去弄別的，
結果過了一會就被叫回去幫忙，
因為這位太太開始歇斯底里地在旁邊哭，
一邊哭一邊說她最近有多慘，
我跟獸醫X兩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都沒有接話，
她哭一哭又過來一直說她有多愛這隻貓。

後來獸醫又擠尿（他真的很愛擠尿，我一定要問學姊到底這樣擠對不對？！）
於是我得以拿著尿逃跑（另類的尿遁法）。

那隻貓咪很乖很乖，獸醫擠尿的時候因為很不舒服他回頭咬我，
但是只是發洩性的完全沒破皮，
那位太太竟然說，妳不可以放手我的貓會掉下去會死掉。
我當場真想跟她說難道妳沒看到我剛才被咬了嗎而且我的左手還是有扶著貓喔。

結果我驗完尿，獸醫出來說，她要安樂她的貓。
我想我應該是因為那個來所以情緒波動大，
聽到之後整個人氣到一個不行，
最討厭這種，口口聲聲說愛貓愛貓，
可是貓咪生病卻拖這麼久才來然後又什麼都不願意做就直接選擇安樂的人。

昨天晚上我們才安樂了一隻老狗，
主人什麼都做了（狗狗有癌症）卻只能讓狗狗多活了一段時間，
狗狗最後都不吃東西了可是體重卻沒下降，
一吃就吐，獸醫說肺都積水了腹部也是，
狗狗每呼吸一次都是痛苦。

我不是說每個主人都該像那樣花那麼多錢，
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負擔得起最好的治療，
但是還是有很多其他的選擇，不是只有安樂一途，
更何況她的貓咪根本就沒有病到那種程度。

最後獸醫又進去問她的決定如何？真的要安樂嗎？
那位太太竟然說：我沒有說要安樂啊。

總之就是一整個混亂我開始有種遇到肖耶的感覺，
拿藥的時候她也哭說她快要瞎了看不到上面的字，
但其實她後來還是有把上面的字唸出來證明她還是看得到。

本以為就這樣了，先吃藥看看有沒有幫助。

禮拜六我跑去玩沒有上班，
禮拜天，我跟同事說了這個故事，
她說，該不會是他們昨天安樂的那隻貓吧？！
因為她聽我的敘述很像是那位瘋瘋的太太。

結果是真的。

那隻貓就這麼被安樂了。我又再次在醫院哭。
（我會不會也有一點肖查某的傾向？）

我知道各有各的命，
但是就是忍不住情緒。

這週末是那位新畢業的獸醫Y，
他一來就說他身體非常不舒服所以想早點離開，
我們今天只有三個約診，都是預防針。

我同事接了三個急診電話，
貓咪忽然不會動不會走路了，
狗狗不吃飯了怎樣怎樣了，
獸醫Y的回覆一律是：叫他們去急診醫院。

我想，學姊或老闆馬上又會收到抱怨信了，
禮拜天我們醫院有營業的目的就是，接急診。
急診醫院貴是眾所皆知的事，
我們既然開門了，有時間接急診（有時根本就不管有沒有空）就該接，
身體不舒服請病假啊！
我們有四個獸醫輪替，不是只有你一個。

我也很不舒服啊（不過我是玩太累XD）
加上那個來我連站都站不住，
但是既然去上班了我還是有把工作做好，
真的是，我們老闆到底是去哪裡找的這些奇怪的獸醫啊？！

下禮拜我們會開會，到時候應該會變成批鬥大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