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的一天

今天一去就看到後面的兩隻貓，
一隻是禮拜天來過的那隻貓（那個我很想敲他頭的主人）
另一隻我不認識，他側躺在籠子裡，
有上IV，另一隻腳就一動一動地在抽筋。

兩隻都是黑白貓。


後來一問才知道，那隻貓咪昨天晚上在路邊被人發現，
有送去一家醫院，但是那家醫院沒有做任何處理，
今天早上才送回來（因為是我們醫院的病貓）
她們說他已經發作很多次痙攣了，
獸醫本來懷疑是被車撞到，但後來又說應該是吃了有毒的東西。

獸醫打了鎮靜劑讓他睡覺，至少先把痙攣控制住。
大家都在說，為什麼昨晚那家醫院什麼都沒做？

到了下午主人趕過來，決定要轉去急診醫院，
因為急診醫院才有專門處理這種狀況的醫生，
不過從我們醫院到那裡要半小時以上。
那個女主人一進來眼睛就超紅的，
我把貓咪放進提籠裡，帶著點滴袋，
他的身體很僵硬，獸醫跟主人說，
也許只有１０％的機會。

也許。

過不久主人又衝進來說，點滴沒有在滴，
我跟獸醫跑出去車上看，又調了一下，
後來獸醫說乾脆先不要滴，可以撐到急診醫院沒關係。

又過了十分鐘之後，我接到一通電話，
是主人的媽媽打來的，她說她女兒要把貓咪帶回來安樂了。

其實我們本來也在想，這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誰也不敢說。

貓咪已經痛苦了一整個晚上，
也不知道他躺在路邊多久才被人發現，
獸醫說，如果，如果昨晚那家醫院有做點什麼，
現在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女主人哭著說，這樣對他太不公平了，
誰都不忍心看到這樣的情況，貓咪已經等於是彌留狀態，
再拖也只是折磨而已，
我想她一定是一邊開車一邊看著她的貓咪，
最後終於看不下去了吧。

接著是Patches，主人後來回到他原本的醫院，
驗出白血病positive，還是一樣很機車的主人又把貓咪帶回我們這，
說想要再驗一次還有想聽第二個建議。

（獸醫已經快抓狂了，他給的建議你也不聽啊，現在又要怎樣？！）

Patches躺在籠子裡，有吃罐頭，也吊著點滴，
但是一樣很虛弱。
主人一直打電話來煩，驗血也是要時間的好嗎？！
最後他還親自來一趟，我完全不想理他，
那時我們剛安樂完，所以我在裡面整理東西，
他還是一樣問一堆自以為很懂的問題，
最後因為我們真的沒有答案可以告訴他，
因為一切都要等驗血報告出來，獸醫再做診斷才知道，
他才終於走人，從頭到尾，他沒有一丁點要進去看他的貓咪的意思。

後來聽同事說，他在抱怨為什麼他領養Patches的收容所，
沒有做驗白血病的這個動作？
現在他要承擔這樣的後果，還有龐大的醫療費用。

白血病，一般收容所有幫你打預防針就要偷笑了，
驗白血病至少要一百塊起跳，
一間收容所要養多少隻貓？！要驗多少隻？
唉。

獸醫說他一直往返於兩間醫院，一直想要找漏洞的感覺，
想要我們獸醫說他的獸醫有沒有做錯什麼，
可是獸醫同業之間基本上是不會這樣的，
何況兩間醫院都沒有疏失，貓本身有白血病，
這也不是醫院的錯啊。

晚上一堆急診，又加上安樂那隻貓，
還有Patches的超盧主人，
所以大家情緒都很不好。
Patches才剛剛拉完肚子，我一邊幫她換毛巾一邊想，
為什麼她的主人不進來看看她呢？
就算是跟她說說話也好啊。

她看起來很累，卻不願意睡覺，
我摸她她就很痛苦地叫，
不管摸哪裡她都會痛。

急診是一隻白貓，左邊耳朵腫起來，
整個是紫色的，腫超大，
主人說他下班回家才發現的，
昨天都還好好的。

獸醫說是hematoma，血腫，
我們用毛巾包住貓，兩個人壓著讓獸醫把血抽出來，
可是貓還是一直掙扎，戳了兩針都沒抽到，
後來就局部麻醉再抽，抽了兩管，大概有５cc吧，
全部都是血水。

獸醫說會再復發，除非動手術，
主人說他沒錢，獸醫說那過幾天要再抽一次，
吃抗生素還有抗發炎的藥，看看能不能控制住。

那隻白貓已經１８歲了。

讓我想到那天有個主人打電話來問說，
他在新聞上看到Guelph大學（有獸醫系的大學）發現可以治療貓癌症的方法，
問獸醫知不知道要怎麼治？
他願意花任何錢，只要能延長他的貓咪的壽命，他什麼都願意做。
他的貓也是１８歲，腫瘤長在嘴巴裡，每天都會流血。

獸醫後來說，其實再拖也拖不過幾年，
貓咪最後的幾年也是活受罪，因為他嘴巴痛所以都只能用灌食的。
但是，有幾個人像那個主人那樣，願意花任何錢治療他的貓咪？
我為他的心意而感動，我想那隻貓咪一定很幸福，
雖然誰也不能幫他決定，唉。

有一隻狗狗早上來照過X光，
他有糖尿病，cushing disease，眼睛也瞎了，
晚上又回來做檢查測血醣，因為他不太有活力，
怕他是因為血醣太低，後來我測血醣還算正常，
不過我聽他的心跳，那真的是我聽過最慢最慢的心跳，
就連平常在麻醉中的心跳都沒那麼慢。

還有，Sunny又回來了，因為possible blind。
他的瞳孔整個放到最大最大，
我們用手電筒照，完全沒反應，
獸醫來測試檢查也一樣。

他說會造成忽然失明的原因很多，
Sunny的病況很詭異，他現在會吃飯了，
但是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排便，
現在又這樣。

幫他驗血，驗ALT，ALP，CBC，Total bilirubin，
CBC是血液，其他都是測肝的情況。
Sunny對著我們喵了一聲，
就那麼一聲，結果旁觀的除了醫生大家都哭了。

因為我們每個人都餵過照顧過他，
眼看著他出院又回來，以為他好了現在又這樣。

最後一個病人是狗狗測rabies titer，
這是要出國的，就像如果我要帶嚕嚕回台灣也得帶她去測，
獸醫說要三百塊，不過如果是嚕嚕的話「只要」１２５員工價。

那個主人說她要回Caribbean，
如果沒有驗這個的話，狗狗要隔離六個月，
有驗的話則是隔離一個月。

今天應該是我上班以來最難過的一天吧，
安樂也哭，看到Patches也哭，
再加上Sunny，唉唉唉。